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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驢駒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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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安裏人盡皆知,平康坊那就是個尋歡作樂的地兒,尤其是平康坊裏頭的中曲和南曲,全長安城的名妓都在那裏,是一等一的銷金窟。

原本長安士子裏就興成群結夥到平康坊裏尋花問柳,同窗之間搭伴去平康坊瞧一瞧都知娘子,那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。可李澄聽到的是,兒子李孝謹每隔一段時日便從家中支上一筆錢,沒過多久又支上一筆。今日李澄因為外甥被委以九品下階的校書郎,家中朋客往來心裏高興,想要再散一回喜錢,可是這回來的人比來送喜榜的人還多,支出就要多得多。管賬的一瞧不對勁,再看,前段時間不久,郎君才拿走好大一筆銅錢呢!

男人拿著一大串錢出門,沒過幾日就用的精光。長安雖說寸土寸金,居住大不易,但那都是對外鄉人說的。李澄一家在長安有房產,是殷實的人家,也不需要兒子出去典房居住,錢花的這麽快,李澄要是想不明裏頭的原因那就有鬼了。

當即,他壓下怒火,讓管事的叫上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仆,抓了今日沒跟著李孝謹出去的幾個廝兒,往死裏打,逼問李孝謹最近是在平康坊那家銷魂。

然後管事的帶上家仆,就去平康坊南曲楊二家找人。

李澄自持身正,家風良好。外甥也是很爭氣,小小年紀有了校書郎的官職,但是親生兒子相比較之下也太不爭氣了。

李孝謹的確是在都知娘子那裏,李孝謹年輕,面容俊朗,為人溫和,鄭娘子是真的一顆心都栓在了這個俊俏郎君的身上。他每次來也不急著和她玩鬧,只是靜靜坐在那裏,讓她陪著喝酒,上榻了也不是盡情折騰她,溫柔的幾乎讓她能融開來。

李孝謹每日給假母一貫錢,讓鄭娘子不必再接其他恩客。

不過這樣到底不是長久之計,鄭娘子想的並不是這一時半會的溫存,她想的是要是能夠被李郎贖身出去從良那該有多好。在平康坊裏呆下去,運氣好的嫁個商戶,運氣不好的,那就是人老色衰被作踐死。

鄭娘子怎麽樣也不想落得如此下場。

李孝謹自從制科放榜以來,頗有些不得志。他跪坐在茵蓐上,手裏端著一碗酒,喝一口酒甜便在舌上化開來。鄭娘子想著,待會要將自己打的心事和李郎說一說才好。

眼下正是熱的時候,長安夏日裏熱的讓人難以忍受,鄭娘子讓侍兒把那面格子窗推開來通通氣,外頭的風帶著鼓熱浪吹拂進來,將室內彩板上紙條吹得嘩啦啦作響。

正待開口,外頭一名梳著丫髻的男裝侍兒垂手恭謹立在門口。

“娘子,郎君。外頭有人來,說是郎君家人,前來接郎君歸家。”侍兒年紀小,聲音還是嫩嫩的。

李孝謹持著酒杯的那只手一頓,而後起身來。

“家裏有事來接,我先回去了。”

鄭娘子趕緊起身一路送他到門口。

李孝謹一回到家,正是高朋滿座之時。甚至還請了作樂的人在一旁彈唱起胡樂助興,甚至還有客人當場就脫衣跳騰舞的。作為主人的李澄也在其中,他還將妻子妹妹,外甥一同請了出來接待客人。

女子在此時也並不是關在家裏,此時風尚,只要大家女子將面容遮住,帶著侍兒出去騎馬什麽的完全不在話下,家中來客人,隔著竹簾也能招待。

李澄隔著老遠就望見了兒子,他心裏火氣蹭的一下竄了上來,也不想有客人看見提起,教他丟人,朝管事丟了個眼色。管事的趕緊把郎君給請到那邊去。

來的客人大多是坊內的鄰居,因此幾百聲鼓聲響起,客人們也沒有著急。等到吃飽喝足,拿著一小串的銅錢心滿意足的離開了。

這邊婆子們吆喝著那些幹粗活的賤口奴婢幹活,那邊李澄直接當著妻女的面叫人把兒子按在地上,自己抓起一根棒子朝著李孝謹大腿上打。

黃氏見著哭的撕心裂肺,掙紮過來就要搶李澄手上的棍子。

“夫君無事怎麽責打大郎?!”黃氏一邊說一邊去抓丈夫手裏的那根棍子。

李二娘瞧著不對勁,趕緊就來拉母親。

“你自己問問這豬狗!”李澄氣的連話都不能好好說了,“無事和平康坊那些賤*籍女子廝混在一處,每日還給假母一貫錢。家底再厚難保住!我上輩子有了什麽孽緣,有了你這個不爭氣的兒子!”

黃氏一聽就楞了,作為一個女子,她對平康坊那地方自然是深惡痛絕。如今兒子落進那裏頭做火山孝子,黃氏不禁臉都發白。

李澄狠命的朝兒子抽了好幾下,李孝謹挨了打,不哭也不叫,只是咬著牙忍。

李二娘見著兄長挨打,心裏怕的不行,就給耶耶跪下了。

“耶耶,再打阿兄就不好啦!”李二娘哭喊道。

李澄一聽,低頭一看果然人已經被打的臉色青白。趕緊的叫人扶起來到房間裏頭,外加請來坊內的大夫來看。

黃氏紅著眼坐在那裏,聲音都哭啞了,李二娘在一旁瞧著都覺得嚇人,最後黃氏叫人打來熱水擦臉到李澄面前一坐。

“也該給大郎看新婦了。”黃氏出奇的平靜,她對李澄說道。

“成了家,也會收心了。”

李澄看著妻子那雙紅彤彤的眼睛,嘆了一口氣。

**

天子親征,從出征路途上發過來的公文不斷,皇太子批閱公文,和三省相公商議政事。因為是太子監國,太子處理朝事自然也不會坐在東宮正殿裏召見大臣。

太子忙的一天到晚見不著人,到了傍晚才會回東宮。洗漱完就睡下,嬪禦們都沒盼來太子的一根頭發絲。

清河長公主進東宮來看望太子妃,見著的就是太子妃懶懶的靠坐在坐榻上,手裏拿著一只小金錘捶核桃。長公主見著女兒的裝束,不由得皺起了眉頭,太子妃今日並沒有打扮,面上半點脂粉也沒有上,衣裳也是素凈的很。

崔宏德天生麗質,但是這樣子還是有些太過了。

“二娘,怎麽不好好打扮一番?”長公主坐到女兒身邊問道。

“打扮給誰看吶?”崔宏德眼睛只是盯著手下的金錘,神色越發冷淡,“殿下就從來不進我這門,聖人出征之前倒是還召過楊氏,如今是哪個也不見了。”

“就因為不見,所以才是好事!要是楊氏在你之前生下皇長孫,那才叫壞事!”長公主說道,她擡頭看了一下左右。

崔宏德一見母親這樣子,就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。

“你們都下去。”崔宏德下令。

長公主待到宮人內侍都退下,再三確定隔墻無耳之後,才從袖中掏出一只錦袋遞給女兒。

“阿娘,這是……”太子妃瞧見長公主手中的錦袋有些踟躕。

“是驢駒媚。”長公主說道。

此話一出,太子妃原本還出去接的手活似被火燒到似的,一下子就縮了回去。

驢駒媚是初生驢駒口中含的一口肉,傳說婦人戴上它,能夠增媚。

“阿娘!”太子妃氣的渾身發抖,“這物什,怎麽能帶進東宮!”

“怎麽了?”清河長公主有些生氣,“二娘難道想楊氏搶先生下皇長孫?到時候鬧起來,二娘你就真的是不得安寧了!”

長公主生長在皇室中,她幼年時正好北朝剛剛統一天下,北朝風俗重嫡出尊嫡妻,南朝甚至有妾侍掌家。但是就是在北朝,還有皇帝一口氣立了五個皇後,想要將原配皇後賜死的事情。到了本朝,兩位天子對嫡妻都是尊重的,但是前廢太子對妻子,讓長公主在心裏頗覺得不是滋味。而且瞧著六郎的勢頭,顯然更喜歡楊良媛。

皇帝不管太子榻上事,甚至皇帝覺得東宮沒有嬰兒的哭聲,就選來幾名少女給太子開枝散葉。

再如此,就覺得做妻子的不盡職,沒有選上鮮嫩的少女給夫君享用。

二娘這太子妃當真不好做。

在此事上,皇帝哪怕是對著外甥女,都難免帶著一層挑剔。這做外甥女和做子婦完全就不一樣的。

“阿娘!”崔宏德紅著眼睛,淚水在眼眶裏打轉。幾年前成昏那一晚的事書還在眼前,她忍著羞臊和廉恥想去主動靠近蕭珩,沒想到劈頭就被落個沒臉。“這種事情乃是那些賤婦做的,我怎麽能做這種事!”

她出身世家大族,她是堂堂正正行過古六禮天子正式下詔冊封的皇太子妃。這種事情怎麽能做??

“二娘!”長公主是真的要被女兒給氣笑了。這個女兒是她親自養在身邊,怎麽也沾染上了世家女的那份做派?

“阿娘可是為了你好!”長公主氣的恨不得立刻將女兒搖醒,“那些世家的性子在這事上有什麽用!那楊氏阿娘也見過,雖然說也是世家出身,可她就是放得下身段!聖人可是想著有個皇長孫呢,楊氏出身可不差,她若是搶先一步生下長孫,封了良娣,到時候你連哭都哭不出來。”

聽著母親的話,崔宏德咬住下唇。

“楊良媛出身不差,生下兒子,也沒有抱給你撫養的道理。到時候你膝下空空要如何自處?”清河長公主苦口婆心,史書上也有皇後抱養宮人子的,但是那些嬪禦都是些出身不顯。換個出身顯貴的嬪禦,好不容易得來的皇子皇孫怎麽會巴巴的送給正妻撫養?這可是天家,不比尋常人家。

崔宏德閉上眼睛,心中痛苦。這麽多年她對太子會寵愛她這件事早就沒了指望。可是宮中婦人最重的子嗣,卻不讓她消停。

“好二娘,聽阿娘的話。”長公主說著,又拿出一卷符紙。

“這是……”崔宏德問道。

“歡喜符。”長公主答道,“二娘將這紙燒了泡在茶湯裏給六郎喝,六郎喝了之後就會留在你寢宮裏走不了了。”

崔宏德騰的一下紅了臉。

“二娘,阿娘不會害你。”長公主拍拍女兒的手。

**

清河長公主從宮中出來回公主府,府中出來一名俊俏郎君,他也不是府中養的那些優伶少年,面容俊俏身材高大,看著就頗有幾分的武力。

“長主。”年輕男子迎接上來,親熱的就扶住清河長公主的手臂。

“長主離開這麽一下,我只覺得相思撓人。”

清河長公主聽了這麽一句話,面上的笑都收回不來。

她拍了拍新寵的手背,待進了門,她低聲問道,“那些物什當真有用?”

“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,也不敢騙長主。這些都是我幼年時候見過的,當真有效。”年輕男子答道。

清河長公主滿意的點了點頭。

蕭珩聽到太子妃請他過去用新出茶湯的時候,他揚了揚眉毛。這位表姐心氣比天高,自從被他晾了臉之後,幾年都沒這樣了,如今倒是稀奇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北宋有個皇後為了和寵妃爭寵,真的就帶著一堆媚藥去見皇帝,外加咒寵妃快死。事發之後被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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